许宗衡曾多次对媒体表示,要做“一个清廉的市长,不留败笔,不留遗憾与骂名”。可最终因腐败而落马,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在很多人看来,在深圳这个充满了诱惑的地方,许的落马或许只是“冰山的一角”。
采写/《小康》记者 陈勇
他曾经被喻为“低调的黑马”,然而,最后却“高调地落马”。从一个农场场长到城市市长,许宗衡走了32年。而从一个市长到阶下囚,却只花了4年。他的人生致高点最后终结在了五十四岁。
在很多人看来,在深圳这个充满了诱惑的地方,许的落马或许只是“冰山的一角”。
落马
2009年6月,许宗衡完成了其从颠峰至谷底的人生大转折。
6月2日,许宗衡与到访的香港政务司司长唐英年进行了闭门座谈。
6月3日,许宗衡到深圳新闻网演播室,就“文明城市创建”与网友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互动。
6月4日,许宗衡出席了与美国思科公司的签约仪式,下午会见客人,并主持了市政府常务会议。这竟是他最后的谢幕。
6月5日,天没亮,许宗衡在位于深圳梅林一村的家中被带走,与之一起被带走还有他的妻子“苗姐”。
天亮以后,“2009第十一届中国风险投资论坛”在深圳拉开帷幕,作为此届论坛的四名常务副主席之一许宗衡没有出现。而对于许的缺席,主办方则未作任何解释。
当晚,一条“许宗衡被双规”的消息便在坊间通过各种途径传播开来。
三日后,新华社发表消息称,据中央纪委有关负责人证实,深圳市委副书记、市长许宗衡涉嫌严重违纪,目前正在接受组织调查。
6月11日,中新社发布消息称,许宗衡因严重违纪,中央已经决定免去其领导职务。至此,许的“落马”全面传开。
而坊间的各种流言则在他“落马”前就流传已久。
表面一套,暗里一套
许宗衡现年54岁,湖南湘潭人,1973年1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衡阳市委常委、组织部部长,是当时衡阳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1993年南下深圳,先后担任过深圳组织部处长、深圳海天出版社社长、市委党校常务副校长等职。 2000年,许宗衡调任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同年6月成为市委常委、组织部长。他在组织部长任上推出的一系列干部人事制度改革,助其积累了一定的政治资本。2003年,许宗衡当选常务副市长,两年后,这个在深圳官场蛰伏了12年的“黑马 ”接替了李鸿忠任深圳市长,如愿以偿坐上了市政府头把交椅。
当地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官员向《小康》回忆,2005年6月2日下午4时,这个身着藏青色西服的湖南人,大步跨到深圳市民中心的国徽下,与深圳市人大常委会主任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面对镁光灯,灿烂地笑着。他当选后的第一句开场白是,“面对未来的巨大挑战和压力,我没有丝毫的彷徨和犹豫;面对未来的工作和使命,我充满了信心和决心!”
就职深圳市长后,许宗衡一直致力于推动深圳关内外一体化,无论是高速公路、城市快速路、轨道交通、国铁系统,此一轮的城市基建均大规模集中在关外地区。为迎接2010年在深圳举行的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他更是一口气推动5条地铁线同时施工建设,不但对深圳关内外一体化的融合格局形成深远影响,并由此获得了“地铁市长”的民间称号。在深港合作上,许宗衡多次赴港考察,提出“向香港学习、为香港服务”,推动了两地金融业的合作,为两地金融业发展和经济发展奠定了基础。
执政期间,他还倡导政府以抓经济、城市管理为主,并强力推行“强势政府”,要求官员接受审计评议,不合格者下岗。
“他做事很认真,而且那时候他的确是想为深圳做点什么。”一名知情人士至今仍这么认为。
此外,他曾多次对媒体表示要做“一个清廉的市长,不留败笔,不留遗憾与骂名”。最终却因腐败而落马,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在接受媒体访问时他曾声称,自己每天工作15个小时,回到家基本见了太太没话说,只想洗澡睡觉。自嘲是勤奋的市长、不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因此,他赢得了不少“粉丝”和“支持者”。
如今,深圳市官场中还流传着许宗衡的“三不”哲学:“不飘浮、不做秀、不忽悠”。其雷厉风行的执政风格和推行的“强势政府”仍旧受到很多人的肯定。
一名与他共事过的官员告诉《小康》,许宗衡出席公开活动都比较低调,且每次发言时间较短,对于记者提出的问题,回答也往往言简意赅,很少有长篇大论。但他对许宗衡却又如此评价:太擅长做秀,表面一套,暗里一套。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表里不一的巨大反差,使得曾经享受了无数光环与赞誉的许宗衡在民间的评价和形象一落千丈。
或现许宗衡效应
事实上在享受光环与赞誉的同时,许宗衡也同样遭受着指责。
2008年,在全球金融危机和深圳房价下跌排到全国第一的时候,他主推的“强势政府”使得深圳房价开始暴涨,并领涨全国,市区楼价更一度逼近香港的旺角等区,从去年年底的托市变成了今年的推市,房价高达3-4万/平方米,被专家喻为“政府投资型拉动”战略所带来的“后遗症”和深圳房价上涨的“推动器”。
2009年4月,深圳市桃源村因经济适用房爆发质量问题,诱发了大规模的游行示威事件。为了平息事件,深圳市政府不得不向社会公开道歉,并承诺允许业主退房或以购改租,或先租后买。
一名与许宗衡私交甚好的官员向《小康》记者坦言,当时的许宗衡尴尬到极点,毕竟没有想到会演变成这样。
此外,他大力开展的地铁建设也引来了部分市民不满。按照2003年8月1日实施的《地铁设计规范》规定:对于 2类区(居住、商业、工业混合区),地铁线路轨道中心与建筑的控制距离应在30—35米以上;4类区(交通干线道路两侧)控制距离为30米以上。而深圳地铁二号线侨香站的车站主体结构距离中旅国际公馆的居民楼外墙只有4.88米的距离,主通风口的距离只有1米。
2008年4月,深圳地铁3号线工地发生坍塌事故,同年9月龙岗舞王俱乐部发生大火,死亡惨烈,最后仅处理了一批“芝麻官”,为此,民间有呼声要求许引咎辞职。
2009年2月,一位名为师东兵的内地作家自爆与许关系甚好,并在博客、论坛等网络平台上贴出照片证明他们曾经的亲密关系。他声称,许宗衡是“买官卖官的老行家”,是看准其与中央的关系密切后,不断巴结他,最终爬上市长位置。该作家还透露,许在市长任内伙同亲属大肆进行权钱交易,甚至列出卖官标价:一个区的正职不低于一千万,一般局长在五百万至六百万之间。但该言论遭到了部分人质疑,而曾现于网络的相关信息也很快消失。
不过,对师东兵的一些说法,记者从当地一名消息人士处得到了部分的证实。该消息人士称,目前,许宗衡已经承认了部分受贿案,包括涉及地铁线路、深圳世界大学生运动会场馆建设工程、盐坝高速、桃源村3期等,以及数千万元的“巨款买官”案。他透露,一些局处级官员已接到通知,如非公务及特别原因,暂时不要离开深圳,以随时协助调查。上述人士直言,由于许宗衡所涉的案情复杂,涉及官员绝不只“个位数”。
一名熟悉深圳官场内部人士也告诉《小康》记者,许的落马将引发深圳官场地震,毕竟深圳一半的厅局级干部都经过他手。
他表示,深圳近期已作“任前公示”的局级和处级官员的正式任命,恐怕将延后。部分境外媒体还猜测,还有可能涉及国美电器前主席黄光裕经济犯罪案。
2009年6月,对于许宗衡来说,是一个让人嗟叹的人生拐点。如果不是意外的落马,也许他将代表深圳前往塞尔维亚贝尔格莱德迎接大运会会旗,然而,就在这个夏天,他不仅没有等到地铁的新开运,还丧失了代表深圳接旗的资格。从“ 一路攀升”到“高空失足”,许宗衡历经了抛物线似的跌宕。
许宗衡的落马在深港两地引起不小的震荡,不少人担心将会影响深港两地合作。对此,全国政协委员刘乃强6月7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认为,深港合作一早已有框架,部分更是国务院所制订的政策,因此相信深圳的人事变动并不会影响两地的既有合作。
刘乃强说,现时港深合作是整个珠三角合作的一个焦点,而国务院早前已颁布了《珠江三角洲地区改革发展规划纲要》,最近亦出台了《深圳综合配套改革总体方案》,两个文件都是中央亲自批下的,也就是说,两地未来的发展和合作,都必须服从中央的定调,并朝着这一方向展开沟通。
从于幼军到裴洪泉再至许宗衡,近年来因腐败而落马的官员比比皆是,这个作为全国改革开放前沿的城市一次次被推到了舆论前沿。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社会发展研究中心主任乔新生认为,《深圳市综合配套改革试验总体方案》刚刚获批准,其“行政权三分”施行后,或许将有效遏制腐败的滋生。这意味着深圳行政管理体制,将实行“行政权三分”,由原先的四级减少为三级。他认为,“行政权三分”的早日实行将有效对官员进行监督和制约。
深圳落马官员
于幼军,前任广东省委常委、深圳市委副书记、市长。因担任深圳市市长期间利用职权为亲友公司牟利,2008年被予以留党察看两年处分,并被撤销中央委员职务。
黄励军,深圳教育局原副局长,涉嫌巨额受贿,2007年落马。
王泽民,深圳市南山区检察院原检察长,曾被评为”广东省优秀基层检察长”,因涉嫌受贿于2007年被双规。
裴洪泉,深圳中级人民法院原副院长,2008年1月4日被以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判处无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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