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万亿的两个比较
■1998年的“积极财政政策”含有为改革埋单的成分,今年的经济刺激计划要更为单纯一些
■刺激措施更像是强心针,而不是治本之良药。中国经济的根本出路在于大力发展第三产业
■跟美国7000亿美元的救市计划相比,中国4万亿元人民币的经济刺激计划在着力点上有着显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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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路、桥梁、机场、港口等基础设施投资是四万亿计划的重头戏 资料图片
11月5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决定,中国将采取十大措施,在未来2年内投资4万亿元,以刺激经济。会议第一次采用“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来描述中国的宏观经济政策,并罕见地用“出手要快、出拳要重、措施要准、工作要实”要求执行新的经济刺激计划。
该消息于9日正式公布后,A股市场在其后的一周中连续上涨,甚至带动了海外股票市场的上扬。
这是1998年以来中国再一次实行大规模的经济刺激计划。
从文字表述来看,两次在财政政策上是一致的,都是“积极的财政政策”,就是扩张性的财政政策。货币政策上则有所不同,1998年实行的是“稳健的货币政策”,而今番则是“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这一方面显示了本次经济刺激计划在力度上可能要强过上一次,另一方面大概也有吸取上一次经验教训的意思:伴随着扩张性的财政政策的如果是“稳健的货币政策”,等于一边加油门,一边踩刹车,造成政府财政投资挤压民间投资的结果,此长彼消,结果是投资结构发生了变化,而总量的增加则有限(1998年,中国固定资产投资总额为2.85万亿元,增长14.1%,其中,国有经济投资1.57万亿,增速高达19.6%);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与“积极的财政政策”搭配,应该更能达到刺激经济的目的。
过去的十年,中国经济取得了显著的增长。1998年,中国的GDP为7.955万亿,财政收入为0.99万亿元,财政赤字为922亿元,大约占财政收入的10%;而今年,预计GDP将为27万亿左右,约为1998年的340%,预计财政收入将会突破6万亿元,约为1998年的600%。财政手上的钱明显地多了,所谓“长袖善舞”,财政政策的空间也明显地要比1998年大不少。比如,如果财政赤字保持1998年的水平,仅赤字一项,就有6000亿的空间。
1998年的时候,国企改革、房改、医改、粮改等都在次第推出,与这些改革相伴随的是下岗、财政支出显著增加(其中最明显的是当年发行2700亿的特别国债,注资几家国有银行以促进其改革)。从这个意义上来说,1998年实行的“积极财政政策”一方面是应对亚洲金融危机,一方面是为多项改革措施埋单(当然,还有为此前几年过于严厉的紧缩政策做补偿的意味)。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本轮“积极财政政策”是更为单纯的刺激经济,不含有支付改革成本的意味。说到成本,它更多地是为中国过去几年来形成的经济增长模式付出代价。这个模式是,经济发展严重依赖第二产业,形成远超过本土市场需求的巨大产能,这些产能必须依赖外部市场来消化,于是形成巨额外汇储备。外部市场一有风吹草动,或者国际货币发生突变,都会严重地影响到中国经济。
当外部市场发生变化的时候,把目光投放到国内是一个现实的选择。而当企业还正在为不利的经济环境变化而自顾不暇、无意增加投资的时候,用财政投资来带动经济也是一个合理的选择。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这只是在非常时期的非常举动:铁路、高速公路什么的反正迟早要建,既然现在看不到好的项目,经济发展缺乏动力,政府出面提前把它们建了,可以避免经济一下子滑落得很厉害。需要强调的是,它是经济的强心针,却非治本。
从长期来看,中国需要做的事情是放手发展第三产业。那是一个既可以解决大量就业问题,又有强大需求的产业。
另外,减税虽然看起来不是那么“积极”的财政政策,但是它对经济的健康发展要胜过政府自己直接投资:从长期来看,政府把钱从社会收上来,然后又自己去投资,当然不如少收点钱,让社会自己去投资。
当然,在本次公布的十大措施中,减税也是其中之一:改革原有的增值税,据称可以减轻企业负担1200亿元。跟4万亿的计划比起来,这个减税计划还是显得小了点。
作为对比,在美国7000亿美元的救市计划中,减税的额度为1500亿美元,所占比例超过20%。
比较这两个版本的救市计划是个很有意思的题目。
“美国版”救市计划很有美国特色。7000亿美元的计划是财政部向国会提出的,结果第一次投票的时候还被众议院给否决了,逼得财政部数易其稿,中间拉拉扯扯地搞了半个来月,计划才得以通过(上文提到的1500亿美元减税就是后来增加的内容)。远不能做到“出手要快”。
不过,中国虽然占了出台计划效率高的好处,投资效益是否也高就难说了。从上一轮“积极的财政政策”来看,这样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显然,中国决策者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11月16日,中央深入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活动领导小组发出通知,强调扩大内需必须防止重复建设,防止一哄而起盲目铺摊子上项目。
从数目字上来看,4万亿元人民币和7000亿美元确有一比。不过,细究起来,差别还是蛮大的。
美国的7000亿美元是联邦财政和联储拿钱,并采取注资、减税等方式来实现。简单地说,出钱的是政府,真正花钱的还是企业,政府只是用财政的钱换了企业的股票,未来可以择机套现走人。
而中国的4万亿显然不可能全部来自中央财政,而是“中央财政+地方财政+民间投资”构成的,目前还不清楚中央政府、地方政府以及民间投资将会是个什么比例。
另外一个明显的区别在投资样式上。中国采取的主要样式估计不是向哪个企业注资、买它的股票,而是自己亲自上马,上项目、铺摊子。我想,如果能在样式上动一些心思,做一些改革,或许将会更有利于投资的效率。“四万亿”冲刺
为了挤上“四万亿”这趟车,各地政府都在全力冲刺
刚刚过去的十天里,为了挤上“四万亿”这趟车,中国的各个地方政府都在挑灯夜战。
部门划分暂时模糊——一部分人进京,与国家发改委直接沟通;另一部分人留守,夜以继日地赶制项目申报材料。
河南省副省长张大卫在国务院公布“四万亿”保增长计划的第二天,就带领了一个从发改委、建设厅、国土局、环保局等各部门抽调的小组,前往北京,住进了距离国家发改委十分钟路程的国宏宾馆。
合肥市干脆成立了“落实国家宏观调控领导小组”,两位市级官员分别担任北京、合肥工作组组长,集中“人员、办公、经费、精力”攻坚。
早在10月中旬,这个中部省份已经得知国家年内可能增加中央投资以启动内需,一队人马悄然进京,同时安排各市筛选项目。10月底,他们向发改委申报了195个项目,申请了109亿元中央财政补助。
11月5日消息确实之后,安徽省发改委主任沈卫国又带着一队人马和200多个项目来到北京,前后共申报了446个项目,347亿元。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安徽有史以来最大的交通项目——总投资额高达257亿元的南京至安庆城际铁路——在消息公布当天获批。
随后,合肥机场迁建工程、九华山支线机场相继过关,中铝集团电解铝项目、巢湖综合治理项目进入评审阶段;合钢公司搬迁、京东方六代线项目则拿到了国债资金。
安徽省委书记王金山13日在《我省争取国家项目和资金最新进展情况》上批示“很好,加大力度,加紧工作,力争多一些支持”,认为这是超前谋划、超前准备、超前应对的结果。
显然,由于今年追加的1000亿元中央投入必须在40天内到位,申报越早、开工条件越完备的项目,挤上“四万亿”这趟车的可能性越大。国家发改委官员表示,能立即开工、能带动较长的产业链条,能立即形成上下游采购的项目,必然在优先之列。
慢了一步的河南给自己定下目标:确保占据这趟车1/13的空间,力争1/10。为了项目报批,广东东莞市发改局局长从10月以来就一直在北京办公。这个以出口加工闻名全球的城市从未有过驻京办,今年他们决定马上筹建一个驻京办,“方便跑项目”。
发改委大楼所在的三里河,所有宾馆都已客满。截至目前,每个省份都已经至少上报了一百个项目,国家发改委工作人员也不得不日夜加班,人员仍不充足,只得从其它部委抽调人员审批相关领域项目。
各地政府在准备上报项目时,的确是跑步前进。河南省在消息公布后第二天发文要求各部门各市县上报材料到省发改委,只给了3天时间,郑州市发改委一位处长抱怨时间太紧张,“要逼死人”。
他们只能先把曾上报但被搁置或已审批但资金未到位的项目报上去,这也使得相当多省份的项目仍然以高速公路、铁路、能源为主,而不是国务院希望倾斜的农田水利、保障性住房等。
“老项目几乎占了八成以上,以能源和基础建设为主。”前述河南发改委人士表示。
杭州已经批准的两个项目都属于铁路——沪杭客运专线、金温扩能改造工程,还有8个交通项目,5个能源项目,以及炼油、水库正在审批当中。
不过,并非所有省份都只求快,河北省发改委13日下午召开的会议上,就强调了项目申报要以稳妥为重,后来上报发改委的项目中,除了重大基建项目之外,河北也更多地选择了较为冷门的污水处理、垃圾治理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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