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贵港市委秘书长高二刚的仕途终结在50岁这一年。
拥有硕士学位的高二刚,33岁任广西交通厅综合处副处长;38岁官至贵港市交通局局长;2004年,被提拔为贵港市委常委、秘书长。升迁路上,高二刚抓住了每一次敛财的机会,大钱小钱统统收入囊中,最终断送了仕途、断送了一生。
□王清
2008年3月26日,家产过千万的广西贵港市委秘书长高二刚、李华夫妇在贵港市中级法院接受宣判。法院认定高二刚单独或伙同李华收受他人贿赂人民币194万元,高二刚的财产中尚有人民币262万余元、美元15万余元、港币4万余元不能说明来源,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对高二刚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15年,并处没收个人财产人民币20万元,来历不明的财产予以追缴,上缴国库;判处李华有期徒刑3年,并处没收个人财产人民币3万元。
保险柜里的保险柜
从2005年初,贵港市检察机关就获得了贵港市委秘书长高二刚的犯罪线索。为慎重起见,他们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初查,得到了部分证据。
“行动!”2005年11月17日,贵港市检察院反贪局对高二刚立案侦查后,决定调集警力进入他的家里进一步确认其犯罪事实。
高二刚身为贵港市委秘书长,是贵港市反贪局近几年来立案侦查的职务最高的人。反贪局深感压力大担子重,找到高二刚更多的犯罪证据就成为十分重要的工作。
在高二刚贵港的住处及南宁的家里,检察官没什么“收获”。尽管检察官们细心再细心,想得到的角落都翻找了,可收效极小,数量不多的钞票、存量不多的存折、没有破案价值的餐票和车票、几本房产证,实在难以证实高二刚有非法收入,也与检察官初步掌握的证据相去甚远。尽管事先也想到过高二刚会隐藏证据,可没想到他竟藏得这么彻底。从所找到的这些东西看,高二刚可以说是一个清廉得有些清贫的官员。
“藏得这么深,更说明他心里有鬼。”因为就掌握的证据看,高二刚是有贪污、受贿行为的,只是涉案多少还是个未确定数。如今他“家徒四壁”,把检察官已知道的非法收入也藏起来了,说明他还有更深的底。
“藏得再好也会留下线索,他不可能完全与他的非法财产断绝关系,白送给人家。找不到直接线索,就找间接线索。”检察官对找到的涉案物品进行仔细核对和分析,装在信封里的几张机票和一张名片引起了检察官的注意。机票是高二刚妻子李华往返广州的航班票,名片是广州一家银行业务员的。身为某保险公司广西分公司代理部经理的李华,虽说难免要去广州,难免与广州的银行职员打打交道,然而这二者合在一起,细心的检察官产生了“联想”:她会不会在这家银行开了保管柜寄存财产?
赶到广州,检察官果真在某银行查出一个以李华的名字开设的保管柜。“请你跟我们去一趟广州吧。”返回南宁后,反贪局副局长杨勇对李华说。李华一听,脸色顿时煞白。
到广州后,在检察官的指令下,李华用她的身份证顺利地打开了保管柜,成捆成捆的百元大钞、层层叠叠的存折和存单,几乎把保险柜塞得满满的。还有一个意外收获,检察官发现了李华在另一家银行开的另一个保管柜的票证。
眼花缭乱的“数字”
案件越挖越大,大大出乎检察官的预想。贵港市反贪局在侦破案件的过程中,不得不3次报批延长对高二刚、李华的侦查羁押期限。历经大半年的调查,检察官终将高二刚、李华夫妇的财产梳理完毕,比较“大单”的有:
高二刚、李华夫妇以他们本人或父母、子女名义开户的人民币定期存款69单共计657.5万元,国债两单48万元;以他们本人或子女名义开户的人民币活期存折6单共计22.49万元;以他们或子女名义开户的美元定期存折6单共计65641美元;以他们本人或子女名义开户的港币定期存款32315港元。
高二刚、李华夫妇在广州开的银行保管柜中有现金人民币315万元、9.6万美元、0.9万港币。高二刚家中放有现金10万元。
高二刚、李华夫妇以高二刚、林德容名义在证券公司开的账户两个,资产总值131706元。
高二刚在广西交通厅住房一套,李华在南宁单位宿舍一套,在某楼盘有商品房一套,共计价值42.3万元。
检察官还查获了李华在案发前分给他人的好处费5万元及退还给他人的好处费50万元。
再加上高二刚1996年任贵港市交通局长以来一家人的生活支出,以50万元计,检察官核算出,高二刚、李华夫妇的财产高达人民币1306万余元、美金17万余元、港币46000余元。
在查获高二刚、李华夫妇远远超过其合法收入的钱财后,检察官开始与这一对贪婪夫妇交锋:“说吧,你们这些财产是怎么来的?”
“我炒股,还炒过楼盘,还做过保健品螺旋藻生意和安利产品直销,还卖过工业酒精……”辩白中,李华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理直气壮。
检察官由着李华说,理是越说越清的,她说完之后,再和她算“算术题”。“1996年以前就有50万元家庭财产?这应该是算合情合理的,好,有50万元来源清楚了。”
“1996年至2006年,高二刚在单位领取的工资、奖金等收入有68万多,你李华1990年来从单位领的工资和奖金等收入46万多。经查属实,好,这114万元也有了来历。”
“我炒股票赚了10万元,炒楼盘赚了10万元,卖一套房子得了30万元,做保健品螺旋藻生意和安利产品直销赚了1万元,从南宁华侨农场糖厂拉工业酒精卖赚了5.5万元。”李华说,检察官认为她所说的比较现实,也可以查实,又扣掉了59万。
“高二刚作为交通局长,这些年来逢年过节总有人来拜访送红包的,也不好不收。”李华叹一声气说。“算下来总共收了多少红包?”检察官问。“大概有70多万吧。”李华说,检察官再减去70多万。
任凭李华如何回忆,她所说出的有来历的数额仍是检察官查出的数额的零头,说到后来,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了,低下了头。
“你退给闫某的50万元是怎么回事?”轮到检察官问她了。李华自知扛不下去了,只得说了一些“内幕”。接着高二刚也像挤牙膏似的,今天一点明天一点,吐出了几点“实情”。
物欲膨胀的仕途
在一般人的眼中,高二刚的仕途是一帆风顺的。1958年出生的他,只赶上了上山下乡的末班车,下乡一年就回了城,并没受多少苦;回城第二年,他便幸运地考上了吉林工业大学。
1982年7月大学毕业后,高二刚分配到广西交通学校当了一名老师,虽然单位不错,但他并不满足,有着更远大的志向。第二年他考上了母校的研究生。1986年6月,获得了硕士学位的高二刚进入广西交通厅工作。1991年1月,从政才几年的高二刚就被提拔为综合处副处长。
1996年,机会再次降临高二刚身上。这一年贵港市升格为地级市,急需大量领导管理人员,高二刚被调任贵港市交通局局长。
贵港市地处桂东平原,西江穿城而过,因此成为华南第一大内河港,也是全国内河港13强之一。国家将贵港升格为地级市,就是考虑到充分发挥贵港内河运输的巨大潜力。从此可以看出,交通在贵港市起着巨大的作用。同时,贵港市刚成立,百业待兴,交通事业更需要大力发展。
有着研究生学历的高二刚自然把这些都看在眼里。1998年初,高二刚小试牛刀。贵港市人民医院要搞一个行人道路硬化工程,高二刚于是打电话告知他在博白县读书时的同学黄某。黄某兴高采烈地来到贵港,跟随高二刚去看工地。“给你12万元的投资,能做吗?”高二刚问。黄某估算了一下,答复可以做。几天后,黄某拿到工程预算,上面的工程款不是12万元而是20万元!黄某纳闷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多出来的8万元是高二刚的!他不由对高二刚佩服得五体投地:有文化的人点子就是多。工程完后,黄某乖乖地把8万元送到了高二刚手上。
贵港市成立后,开始了大规模的交通建设。1998年,广西区交通厅投资建设贵港市西环南环一级公路,这条公路投资上千万元,高二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敛财的大好机会。他以贵港市交通局长的头衔,软磨硬缠,从承建方广西路桥公司拿走部分工程,之后交给蔡某、李某做。1998年中秋节至2000年中秋节期间,他先后5次收受蔡某送的10万元、李某送的8万元“感谢费”。
贵港市交通事业大发展的同时,贵港交通局自然也得到了大发展。2003年10月,贵港市交通局建设综合办公楼,广西某建筑工程公司中标承建。在工程建设过程中,该项目经理找到高二刚,要求他帮助协调与工地代表、监理的关系。高二刚答应了,先后两次得到100万元“感谢费”。
这些钱对高二刚来说只是“小钱”,他要挖掘的是大钱。为此,他自办了南环预制场,制造通道盖板、涵管的预制件等,然后向南环路工程供货,从中赚取利润。
在“钱途”上赚得盆满钵满的高二刚,仕途继续看涨。2004年初,他被提拔为贵港市委常委、秘书长。
家有贪妻
丈夫高二刚源源不断地拿钱回来,作为妻子的李华欣喜不已。和高二刚一样,她也拥有硕士学位,一样精明过人。
2003年上半年,贵港市交通局要建设办公信息网络工程,工程造价约300万。一个周末,高二刚回南宁家中时,与妻子聊到了这件事。满脑子生意经的李华顿时兴奋起来:“我帮你找个人来做?”本来高二刚也想找个人做,以捞点回扣或“感谢费”,无奈不认识做网络方面的人。而在南宁工作的李华就比他见多识广了。高二刚同意了妻子的提议。
李华先找到以前的同事闫某,和他一起策划此事,闫某找到南宁联成达网络科技公司的宁某,制作了承包项目方案。之后,闫某在李华牵线下,到贵港市交通局与高二刚见面洽谈承包事宜。
生意场上的闫某知道,熟人归熟人,利益归利益,人家给了你工程,好处一定要给的。洽谈中,他向高二刚暗示,事成后会有好处费。高二刚会心一笑,说:“你们的方案很不错嘛,承包的成功率很大。”在局务会上,高二刚大力推荐联成达公司。这样,联成达公司获得了承包贵港市交通系统办公自动化网络工程软件部分及网络设备工程和硬件供应项目。
2003年11月至2004年7月间,宁某按照事先与闫某的约定,分4次通过闫某或闫某的哥哥,将68万元送给李华。“又收到了一笔!”每次收到钱,她都不忘告诉高二刚,让他一同分享这份快乐。李华也不忘闫某的中介作用,从中拿了5万元分给闫某。2005年7月,宁某因其他案件被调查,听到风声的李华感到害怕,为免受牵连,她赶紧拿出50万元退给了闫某。
案发后,坐在检察官面前,李华半是辩白、半是害怕地说出了这段“内幕”,也说清了她的合法收入。而高二刚,自知罪行深重,避重就轻地说了一些犯罪事实后,就装聋作哑了。
案件审查终结后,贵港市检察院认定高二刚单独或伙同李华收受他人贿赂人民币194万元,高二刚贪污公款61万元,并有人民币734万余元、美元16万余元、港币4万余元不能说明其合法来源。
法院开庭时,高二刚、李华夫妇为他们的巨额收入来源极力辩解。但是,无论他们怎样辩解,也不能逃脱法律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