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兰州黄河铁桥更像是一个标本,一个中国现代桥梁建筑史上的标本;也有人说它是一个背影,一个千年封建王朝试图摆脱落后的背影……
而如今,它早已与我们所生活的这个城市融为一体,成为这个城市、这片土地上最为厚重的历史名胜和城市的记忆底片……
插曲:举人上书请求停建
桥连接了两岸,沟通了南北,在今天人们的眼中,桥是一种沟通的工具。而兰州黄河铁桥的修建则代表着一种观念,是进步与落后、开放与保守之间较量的结果。
光绪三十四年(1908)三月初二,庄浪县举人牛献珠致禀彭英甲,请求停修黄河铁桥。他认为“以千年旧有之桥,易木为铁,事少实际,徒饰美观,甚非瘠省所宜有也”。从五个方面陈述了他反对建桥的荒唐理由。为此,彭英甲针锋相对,给予了有力驳斥:“当此推广路政之世界,铁桥之修,所在皆有,岂人皆昧于后患,而该举人独知预防耶?”
“这是一次新旧理念的正面交锋,透过这场交锋,反映出当时甘肃方面特别是一些主要官员能够把握时代潮流的开放意识,以及不向守旧势力妥协的前瞻意识和决心,同时也表明了当时彭英甲作为甘肃兴办各项实业主要负责人的超前开放意识和经济理念。”陈乐道说其实就在牛献珠“上书停建黄河铁桥”的前一个月,来自朝廷的朱批已经传达到了甘肃:“该部知道。钦此。”这是黄河铁桥的建设工程正式得到朝廷认可的最有力的证明。
奇迹:运输材料超百万斤
在从天津到兰州的数千里路途上,一条由火车、骡马组成的运输长龙,翻山越岭,风餐露宿,历时近两年,终于将全部桥料一站站转运至兰州……
“所有修桥材料由德国运至天津,水脚保险及洋工华匠来往工作,无论有何事故,统归泰来行保管,不与甘肃相干。”“由天津运至甘肃,归甘肃自运。” 这是《包修兰州黄河铁桥合同》约定的关于修桥材料的条款。也就是说,建桥所用料件、器材、机具设备等,都是由泰来行从海外购置,当时,洋务总局最先在天津、郑州、西安设立了三个桥料运转点。铁桥桥料全部由德国海运至天津,再由天津经北京、郑州、西安转运至兰州,以郑州为界,前一段有火车,后一段不通火车,所有桥料必须由畜力大车拉运,并选派干吏和护勇前往转运点接收运送桥料。
为此,有观点认为,修建黄河铁桥材料的运输是自从左宗棠进军新疆提供军粮运输之后,甘肃运输业有史以来的第二次大规模运送货物。“两年运输材料总重在150万斤左右。”伊国清说这个数据来自史料。百万斤重的大大小小的建桥材料是怎样用骡马从天津途经郑州、西安再运到兰州的?这似乎是今天的我们尚难理解的。据载,“1908年盛夏酷暑,桥料西运的车辆骡马,热毙者不一而足”、“……在艰难跋涉中,还发生了护勇平长兴、车夫杨麻子于险途车祸身亡之事”。
“和这众多的底层护卫者运输者一样,德商招雇来兰的建设者——洋工华匠共69人,包括施工技术负责人美国工程师满宝本、负责收管材料的德国人德罗和工地现场技术负责人华工刘永起等,他们是铁桥建设中的骨干力量,在那种贫困落后与自然不测的状态下他们所呈现出来的意志与精神是令人敬畏的。”陈乐道说。
“坊间关于华工刘永起还有一个传闻,说是刘永起在工作中,因为太投入而导致失足落水身亡了。后来,就由他的弟弟,人称‘刘二爷’的接替了他的工作。”柏敬堂老先生说且不论这个传闻的真与假,由此可见当时修桥之不易啊。
在史料上记载了这样一件事,在天津点主办运务的是候补知县张钟骏,他于1907年6月初抵达天津后,就立即到天津海关了解到货时间和办税手续。为了节约经费,一个月后,张钟骏致电彭英甲,希望陕甘总督升允致电驻津的直隶总督袁世凯,询问子口税是否可以免除。但是得到的袁世凯的回电是:“甘肃铁桥料件,情事相同,除完进口正税外,运入内地,照新章仍应完子口税。”也就是说,在甘肃桥料进口免税一事上,袁世凯没有给甘肃“开绿灯”。
全部材料构件、机具、设备运到兰州已是1908年的初春了,就在那个初春的二月,黄河铁桥动工了——白塔下黄河两岸,搬运桥料的号子声、凿挖地基的铁锤声、翻砂拉石腾起的风尘以及蒸汽机和搅拌机等大型机械的轰鸣惊醒了兰州的那个不一般的春天……
维修:1949年的火线抢修
铁桥于宣统元年七月初四(1909年8月19日)竣工通行。
第二年,陕甘总督长庚就铁桥工程用款上奏宣统皇帝称,包括包修价、运输价及各项支出费用,铁桥“实用库平银三十万六千六百九十一两八钱九分八厘四毫九丝八忽”。
清政府垮台后到解放前是铁桥多灾多难的日子,兰州黄河铁桥也因此而见证了近代的甘肃历史。从1928年兰州黄河铁桥改名为中山桥以及到上世纪50年代中期铁桥拱形钢圈的安装都给我们展现了一幅广阔的历史画卷……
“1949年8月26日兰州解放,当时,国民党军队溃逃时炸坏了铁桥,不能通行。兰州军管会交通处立即组织公路工程技术人员黄振亚、陆书顺、王点、陶启江和铁匠、木匠及公路员工300余人,在工程师任震英等人的指挥下进行抢修,抢修的项目主要是在桥两边行人道上搭上木排,垫上沙袋,维持行人家畜通行。经过8天9夜的奋战,铁桥于9月3日夜间修通,保证了中国人民解放军部队和车辆通行。在铁桥抢修期间,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司令员彭德怀还曾两次亲临现场视察慰问。”在伊国清的《兰州黄河铁桥百年史话》中对此次铁桥维修做了详尽的记录。
“自建成至今百年间,铁桥历经多次维修,基本结构未变。”陈世忠说。
而对于1954年由甘肃省交通厅组织施工的在原桥上部加拱架的加固工程,老兰州柏敬堂老先生还有记忆。“百年来,大型的加固就要算这一次了,还记得当时施工白天夜里都进行,而在加固期间,行人是不能通行的,只能在临时搭的浮桥上通行。”此次加固工程共投资60万元。
重创:发生在1989年
到今天,很多兰州人都还记得1989年铁桥遭遇的那一次重创。
那是1989年的8月9日上午,一艘自重260吨、长34.6米、宽15米的“庞然大物”——供水船在3根钢丝绳的牵引下,从七里河黄河大桥东侧的南岸向北岸移动,可是固定在黄河两岸的钢丝绳先后全部崩断,船体顿时像脱缰的野马顺流而下,在加速漂流了几公里后,供水船撞向了铁桥,“哐……”这一声撞击声响彻了整个兰州城……铁桥桥墩被撞开一个豁口,桥西侧约20米长的人行道严重变形,桥面铺设的几十块钢板卷翘了起来……
“铁桥被撞了……”顷刻间,几乎所有的兰州人都知道了,人们纷纷涌向铁桥,而那一个个涌向铁桥的身影是那样的急促,仿佛是他们的孩子受到了伤害……
2006年,铁桥从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升格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成了名副其实的“国宝”。“国家文物保护单位现在有三级保护单位,即国家级、省级和市县级。而成为‘国宝’的,按照国家文物保护法的界定是‘具有重大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陈世忠还透露了一个最新的消息,近期,市政府正在酝酿进一步对铁桥进行维护维修,具体情况待定。
对于计划中的铁桥维护维修,邓明说这是任何一个兰州人都举双手赞成的,因为,百年来,铁桥桁架锈蚀、部分桥板糟朽等病害问题还是比较突出的。但是,对于维护维修,邓明说站在一个民俗家的角度上,他有些“担心”。“桥虽然是德国人修的,但有中国的文化在里面,而作为一项国家级的文物,希望对它的维修维护坚持一个修旧如旧的原则,也就是让它保持原状。再不要出现画蛇添足的东西,你看嘛,现在,铁桥两边栏杆上的那些波浪形状的装饰,纯粹就是画蛇添足,人家原来就没有,保持它的原状就行了,为什么要加上这样的东西而让它失去历史风貌呢?”
说到铁桥的历史风貌,陈乐道首先提及的就是恢复牌厦。“据史载,铁桥修成后两端曾各建有一座牌厦,牌厦是中华传统式的古建筑,在其上悬挂‘第一桥’、‘九曲安澜’、‘三边利济’等4块牌厦,与铁桥交相辉映,蔚为壮观,后因交通原因拆除。现在,应该把牌厦恢复起来,恢复的意义在于使牌厦所富含的中华文化彰显出来。”与此同时,陈乐道认为,目前,矗立在铁桥南岸的纪念碑上的碑文有一处错,也应该改正过来。“碑文上将铁桥改名为中山桥的时间弄错了,不是1942年,而是1928年。”
“纵观百年,我们不得不承认兰州黄河铁桥的厚重还在于它的历史和文化的内涵,不过,多年来,对于铁桥的历史文化内涵我们挖掘的还不够。”对于该怎样“深挖”,陈乐道说早年前,省博就建议是否能绕铁桥,环金城关文化风情街,打造一个铁桥博物馆或者陈列馆,“如果可能实现,它就是铁桥历史文化的一个承载体。”
晚饭后去黄河铁桥散步是邓明多年来雷打不动的一个习惯,吹着习习河风,走在平阔的桥上,是惬意的。不过,不时从身边疾驰而过的摩托车,让缓步而行的邓明感到不安的同时又有些烦。“既然是步行桥,就不应该让摩托车这样的机动车通行,要知道早在铁桥修成之初,处于保护目的规定的保护铁桥条文中就明令:严禁在铁桥上驰跑车马。”邓明说疾驰的机动车穿过铁桥时,他能明显感觉到桥的震动,“它应该受到每个人的保护,好好的保护。”
本报记者 雷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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